与一些国际国内的大牌厂商相比,新天下选择的产品和市场策略不是高端路线的技术导向,而是贴近大众消费观念和消费能力的价值导向――尽管新天下拥有目前国内最先进的生产线,并从台湾和美国重金聘用了资深的研发人员。
所谓的价值导向具体表现在新天下产品的价格定位上,以及产品推出的节奏上。小影霸自不必说,由于低廉的价格,它的销量在国内的显卡销售排行榜上高居榜首;神舟品牌的台式机和笔记本则分别标定了各自领域的价格底线。新天下“价格屠夫”的“美名”由此而来。另一方面,新天下从来不做高利润产品,因此很少看见它趁某种新技术刚露头时便抢先推出新品,并标定一个天价,赚取高额利润。迅驰笔记本是看到市场反应不错后才投产的,刚上市的神舟天运M130D便卖到了万元以下,令业界哗然色变。从目标消费群体来看所谓的价值导向,新天下的产品追求的是普通大众的满意,而不追求百分之百所有人群的满意;新天下的产品是大众化的、物有所值的产品,而不是少数发烧友所热衷的、价格高高在上的精品。
从理论角度来看,新天下非常类似于精英。甚至于在谈话的过程中,我不止一次地感觉到吴海军的某些理论与蒋国明是何等相似。自称“野生动物派”(与受过良好教育的“经典学院派”相对)的蒋国明说“我的本事就是打烂价格”,而身兼大学教授的吴海军则说得文雅一些,称之为“价值导向”。理论推导出结果,所以从结果来看,二者如此相似也就不足为奇了:精英在全球主板业排老大,新天下的小影霸在国内显卡业排老大――吴海军的目标绝不止于此,他还想坐到中国笔记本的第一把交椅上。
这里无意讨论技术导向与价值导向孰是孰非,事实上,这两种策略都各有道理。就像人们常用来举例的汽车行业一样,有富康,也有奔驰,谁都知道奔驰好,但买富康的就是比买奔驰的人多。这是用户的消费能力所决定的――金字塔的理论处处适用。但选择哪一策略,瞄准哪一部分消费群体,就是每个公司自己的决策了,事实上任何一家公司都必须在这两者之间居其一。
吴海军董事长豪言壮语:神舟要做低价、但不低质的电脑产品!话讲的非常鼓舞人心,但我觉得这是相当难做到的。所谓一分价钱一分货不仅是大众的消费心理,而且也是产品研发和生产链条里的一个规律,如何去打破呢? 如何能够做到低价不低质?我一直认为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因为涉及到上游供货的价格、公司运营的成本控制、广告投放的额度、渠道管理的策略等等诸多方面。
神舟电脑的高级经理张祥泳透露:除了处理器的价格以外,神舟电脑采购的其他所有配件价格均低于其他主要的笔记本和台式机大牌厂商。新天下自己的策略是不赚取高额利润,对于经销渠道的策略亦然,吴海军董事长认为渠道赚取的合理利润应该是300元人民币/每台笔记本(相比之下,卖其他品牌的笔记本,经销商能够赚到1000元甚至更高的利润)。我不禁问:这样不会影响经销商卖神舟笔记本的积极性吗?答曰:不会,因为神舟笔记本极具杀伤力的价格定位,对于消费者的诱惑力足以转化为对经销商的巨大拉力。至于广告投放,新天下选择媒体自有一套独特而又谨慎的方法。在谈到公司运营的成本控制的时候,我第一次听到了“猪和老鼠”的理论。
我以为,新天下公司规模虽然近一年有非常大的增长,但与众多国际国内的大牌厂商相比,还是比较小,因此公司运营方面的成本相对较低,这构成了它能够做到低价的基础之一。但我的看法被吴海军用有趣的“猪和老鼠”的理论驳倒了。
吴海军认为,公司将规模做大的目的是为了降低运营成本,也就是说,公司越大,分摊在所产出的每个产品上的单位成本应该越低才对。这正是规模效应的道理。换言之,比新天下规模更大的公司应该更有能力将价格定得更低。但是为什么事实不是这样呢?是因为这些公司豢养了一群“猪”和“老鼠”!所谓“猪”,乃一群光吃饭不做事的人;而“老鼠”则更恶劣,不仅光吃不干,而且哪儿有好吃的往哪儿钻。这正是造成一些大公司虽然规模大了,却没有将单位成本降低下来的原因。初次听到这个理论,不禁愕然,但默想后是信服的,吴董说的是对的――而且够精辟! 这个论调,我也是头一回听说。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时,我的第一感觉是:“太狂了吧?”但是在与吴海军董事长面对面的两次接触后,这个理论似乎找到了一些支撑点,在我脑子里能够渐渐被接受了。
支撑点一:讲一个故事。吴海军在一次酒席上遇到一个高官的女秘书,她极力鼓吹某国外品牌的笔记本,而贬损国产笔记本。吴当场驳斥她:你拿着用纳税人老百姓的钱供奉的薪水,去买国外笔记本,让国外公司赚取高额暴利,然后再生产出更多暴利产品来打压国内品牌,你这种行为无异于卖国贼!虽然言辞有点过激,但可以想象出吴海军是个具有强烈民族情节的性情中人。
支撑点二:还是一个故事。吴海军的家里装修,其夫人全面负责。买回很多进口的卫生洁具,被吴海军要求退回买国产货,理由是:“我卖国产电脑,要是人家不买我的产品,我会非常气愤!……中国人一定要支持中国人自己的产品,除非没有相应的国产货,或者国产货质量太差。”民族情节再次显露无遗。
听这些故事时,神舟电脑里用的CPU、内存和硬盘,可都是外国货呀!吴海军显出无奈的表情,强烈的而且是现实主义的民族情节,毕竟不能理想化地走向执拗的民族主义极端,他并不排外,也不排斥先进的、优秀的泊来货。但说到他的神舟电脑,他认为不比国外产品差,而且相同配置的情况下,价格远远低于国外品牌的产品。(产品的好与坏,因素有很多,不是此处的核心,不在此展开讨论了。)
有强烈的民族情节,并不能直接衍生出民族企业家就是当代民族英雄的结论。但是与一些民族意识麻木或者并不麻木但仍追随暴利的人相比,吴海军显得非常可爱。参加过几次新天下的新闻发布会,听过吴海军的几次激情演讲,对于他讲过很多遍的“新天下要做中国人用得上、买得起的电脑”一论,理解更为深刻了。吴海军就是要打破不合理的暴利,只挣取合理的利润。他绝不加入一些大品牌组成的暴利同盟,甚至有可能在事实上损害了这个暴利同盟,但是他坚持这样做,不在乎被视为异类甚而遭到排斥。这也算一种特立独行吧!我觉得在中国,这样有自己独特的价值观和经营理念的企业家不是多了,而是太少了。如果再多一些这样的企业和企业家,那么我想我就不会如此惊诧了。
每到晚饭后,都能看到新员工在军训。几乎所有新员工都是从大学里招来的应届毕业生。恐怕这样的用人方式,与“猪和老鼠”的理论不无联系。起用刚出象牙塔的大学生,从头开始洗脑,能够最大限度地避免产生“猪”和“老鼠”。现在,新天下公司差不多成了深圳IT圈的人才培训中心,从新天下走出去的员工据说在深圳其他的IT公司中很受欢迎。自然,在一定程度上,启用大学毕业生的用人成本相对也比较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