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镜子》的文章

第十一章

次日清晨，韩庚把购买食材的事儿托付给徒弟姜俊英，早早去了金希澈的小楼。

金希澈已经起身，在院子里练功，瞧见韩庚，诧异地推开院门，道：“怎么今日得空来我这里？”

韩庚粲然一笑，道：“希澈，上次未说完的话，我想通了。我要回雪国！”

金希澈面露喜色，忙把韩庚让进里屋，关好门，道：“你决定好了么？要报仇！复国！？”

韩庚点头道：“不错！其实上次还有很多事我未曾对你讲，我当时自身难保，怕连累你。我已离开映雪堂一年，现在算是映雪堂的叛徒了。其中原委，待会儿再和你细说。这一年来，我一面寻找师父、师伯的下落，一面躲避映雪堂的追杀，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一个月。我想好了，唯有成为更强大的人，才能彻底摆脱映雪堂的威胁！所以，我要复国！家仇是本来就应该报的，但之前我并未想过重夺雪国国主之位。现在，我想……成了国主，可以方便我做很多事。如果最后，觉得自己实在坐不来这个位子，再择贤能者任之便是了。”

金希澈聚精会神地听着。

韩庚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这些年在映雪堂的经历，和现任堂主冷雪的歹行，由美子的事情也大略说了一下。

金希澈张了张嘴，道：“原来这些年，你……你过得这么辛苦~！”说完，又重重拍了一下韩庚的肩膀，道：“真不够兄弟！到现在才跟我说这些~！怕连累我……我金希澈是那么胆小怕事的人吗？别忘了，当年遭遇横祸的可不止你一人！我一家老小也……”

金希澈的声音有点哽咽了，却仍然故作坚强道：“总之，你要报仇，算我一份~！你既然想通了，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韩庚你放心，我会尽我所能助你一臂之力！”

金希澈忽然把声音压低，附在韩庚耳边，道：“当年雪国乱党把我们金家的财产搜刮一空，又放火烧了金家。他们以为金家从此一蹶不振，不可能有人力财力找他们报仇。他们决计不会想到，我父亲早就把真正埋有金家宝藏的地图和开启宝藏的钥匙，分别给了我们三兄弟——这是金氏祖先定下的规矩，本来是为了防止金氏后人坐吃山空，或是被奸人陷害，散尽家财……这宝藏便是日后金氏子弟东山再起的筹码！”

韩庚一脸愕然看向金希澈，惊道：“希澈，你把这个秘密告诉我……那你岂不是？”

“没错！韩庚，我要把这个宝藏送给你，作为日后复国的资用！当然，我也只有权力动用属于我的那部分。”金希澈的语气很平缓，却隐藏了汹涌澎湃的力量。

“不，希澈……你不必为我如此。”韩庚摇摇头，道：“我今日来，只是想告诉你我的打算，顺便拜托你日后帮我照顾由美子。报仇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金氏祖先定下的规矩，万万不可为我一个外人破坏；我也没有权力利用你的财产为自己复仇。要报仇，也并不一定得用金钱。”

金希澈面色一沉，不悦道：“韩庚，你还当我们是结拜过得兄弟吗？要报仇的不止你一人，金家一门三十多口人，只有我们三兄弟逃出生天，三弟起范至今仍生死未卜。这个仇，我一定要报的！我们共同的仇人，便是十年前的乱党头目、如今的雪国国主——李秉宪！我武功不如你，勉强自保而已，但我总能帮你做点什么。你不要以为凭一人之力就可以报仇，我知道你不想牵连无辜，只把矛头对准李秉宪。是的，杀一个人容易，可他现在毕竟是雪国国主，身处深宫，身边又有重重守卫，你如何近得了他身？就算你在两军对垒之时，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但雪国大内高手如云，到时候你在明，他们在暗，怎可能让你来去自如？！”

韩庚低头沉思，道：“你说的都对，我也不是没想过。我父亲的旧部，有些还在雪国，对我多少有点帮助。”

“十年了，十年光阴，改变的东西太多了……他们还认可你这个三王子吗？没有些实际的好处，他们如何愿意为你卖命？！”

金希澈的话，字字句句，铁石一般敲击在韩庚心头。

有些事情，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不愿意自己珍视的人，来搅这趟浑水。

韩庚就是这样一个人，所有的痛，所有的苦，他情愿自己一力承担；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血泪，他宁愿自己一个人吞咽……也不愿自己的朋友、兄弟，承受同样的痛苦。

坚强而又隐忍的雪国男子……如雪国白梅一般，有铮铮铁骨！

金希澈懂韩庚，所以，他毫不留情地说出这些事情，并不是故意要韩庚难堪，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让韩庚接受他的帮助。

“韩庚啊韩庚，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把所有的事情都扛在自己一个人肩上！所谓兄弟，就是要‘同甘共苦’！你倒是肯和人‘同甘’，却不肯与人‘共苦’，只愿自己苦……十年了，这点你依然没有改变。真不知，对你来说是幸还是不幸……”

这样想着的金希澈，不由发出一声叹息。

为韩庚的命运叹息，也为自己的人生叹息！

……

金希澈送走韩庚，绝美的脸上浮现一丝微笑。

韩庚说，接不接受他的帮助，回去考虑考虑再说。

只要韩庚愿意考虑，他金希澈就有办法说服韩庚。

是时候去找二弟金在中了，自己手上只有一半的宝藏地图，另一半在他那里。不知那小子在青楼玩得怎么样了。居然扬言玩遍天朝所有的青楼，阅遍天朝各地的花魁！这小子，真够可以的~！

至于开启宝藏的钥匙，估计父亲交给三弟了。

眼下三弟生死未卜……不管了！实在不行，找到宝藏后，挖地道也要把它挖出来，或者干脆用火药炸！金银那些东西，是不怕炸的吧。

韩庚离开小楼，赶回天香居准备中午的生意。

天香居。

厨房门外。

一个身形娇小的少年正在等人。

那少年一身青衣小帽的小厮打扮，姿容秀丽，眉目皆可入画。

不是男扮女装的宋家三小姐，又会是谁？！

韩庚满怀心事，不曾注意到她，不小心撞上她肩膀。

“抱歉！我没看清路，是我不好。你没事吧？”韩庚急忙向眼前人道歉。

慧乔被撞得不轻，连退了几步，又撞在身侧的大水缸上，腰被碰得生疼。正待发作，回头一看是自己等的人，也不恼了，忙上前说：“韩大哥……你总算回来了！我……”

韩庚也没听清她说些甚么，只道：“看来撞得不轻，要不要我帮你揉揉？我学过一点推拿之术……”

手伸到一半，忽然认出这是那日被登徒子轻薄的宋府丫鬟，忙停住手。

差点做了和那登徒子一样的事！韩庚心里捏了把冷汗。

定睛却看，那女孩子笑盈盈望着自己。

柳叶眉，芙蓉面，明眸璀璨！

即使简单质朴的小厮衣装，也难掩她的秀美容貌。

韩庚暗自赞叹：宋府丫鬟竟有这般人才！

“韩大哥，上次与你说的事怎么样了？千老板……答应了没？”慧乔张口问韩庚。

韩庚回过神来，缩回手，摸摸鼻子，道：“实在抱歉，老板这几日都是吃饭时间回来，吃完饭就走。我在厨房，也难得碰到他……今儿个我一定和他说！”

“这样啊……那谢谢你了。”慧乔有些失望。

“小桥姑娘，我一定帮你问到！你……这次怎么一个人出来了？翠翘姑娘没和你一起来？”韩庚想：这姑娘胆子还真大，中原不是有句话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么？经过上次的事，她还敢一个人出门？

慧乔眼珠一转，故意道：“怎么？一日没见，惦记人家了？！”

韩庚忙道：“不不，姑娘这是从何说起！我只是担心你一个人出来会有危险。”

慧乔嘻嘻一笑，道：“跟你开玩笑的！你可别当真。翠翘在里面和你徒弟说话呢。今日我得空，在这里等千老板的答复，顺便看看你做菜……你不会介意吧？”

韩庚道：“当然不介意，姑娘请自便。只是这厨房之地，油烟浓重，姑娘仔细些，别弄脏了衣裳。”

“我不怕。倒是你，可别因为有外人在，施展不开啊！”慧乔脱口说出这句话，自觉不妥，一时也想不到化解的语言，微微红了脸，低头寻思：怎么在这人面前，自己全然无平日的风度？说来也巧，每次遇见这少年，都会出些大大小小的状况。真不知为何如此……（作者：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啊小乔~！好好把握机会！>_<）

韩庚没想到她会说出这话，小吃一惊。上次见她时，只觉得这女孩子端庄温婉些，那位名唤翠翘的姑娘倒是活泼俏皮些；怎么今日这小桥姑娘忽然换了个人似的？

但韩庚也不是在意细枝末节的人，便道：“姑娘请进来坐坐吧。”

慧乔跟着他进了厨房，四周看看，发现这里虽不如自家厨房宽敞，倒也干净整洁，各种用具、食材摆放井井有条。其实她这个三小姐除了自家的，也没见过几家厨房是甚么模样，以至于一度认为天下厨房俱是如此洁净，日后倒颇闹了些笑话。

翠翘在炉灶边和姜俊英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不知道说些什么，把那姜姓少年逗得俊脸一阵红一阵白。

韩庚卷起袖子，洗手开始做菜。

天香居几道招牌菜每日得预先多做上几份，例汤和每日的“特价菜”也要预先备下——这“特价菜”是申东熙想出的奇招呢！

慧乔偏头看韩庚在炉灶前忙碌，觉得眼前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

“他不正像我小说里那个主人公么？！嗯……身怀绝技的厨师，实际上是位武林高手，最擅长‘扮猪吃老虎’！嘻嘻，不知道他会不会武功。”这样想着，慧乔嘴角漾出一丝微笑。

韩庚边做菜，边教徒弟俊英道：“俊英，考考你上次讲的洗刷须知，还记得吗？”

姜俊英瞅瞅旁边的翠翘，不情不愿的开了口：“记得啊！洗刷之法：燕窝去毛，海参去泥，鱼翅去沙，鹿筋去臊。肉有筋瓣，需剔除干净，肉才能酥软；雄鸭有肾臊，削去才算干净；鱼胆若破，则全盘皆苦；鳗……鳗……”

“鳗涎若存……”韩庚提醒一句。

“哦。鳗涎若存，则……满碗多腥；韭菜应该去掉老叶，留下白嫩的部分；菜要去掉外面一层，用里面的心。”

“嗯，记得不错。最好用纸笔记下来，日后加以整理，再添上自己的心得，便可成一本菜谱了。”

姜俊英讷讷道：“师傅，我……我识的字不多。”

“这样啊，”韩庚停了一下，道，“日后若有时间，我来教你。”

“多谢师傅。”

翠翘听这师徒俩的对话，颇觉有趣，禁不住道：“你师傅这么忙，恐怕没有多少时间教你认字！不如我来教你，可好？”

姜俊英瞥了她一眼，心说你一个丫鬟，会认识多少字！于是道：“你……你真的能教我吗？”

翠翘听出他的不情愿，便道：“我读的书也不多，刚看完《四书》、《五经》，可算有资格教你？就算不行，还有我家小……我们小桥，她的学问比我更好，读过的书能装这么大一个书柜~！”一面说，一面还用手比划。

姜俊英吃了一惊，想了想，道：“不敢劳烦你，你在大户人家做事，哪有空闲出来玩耍？”

翠翘道：“待会儿千老板回来，若我们的事办成了，请得韩师傅去宋府操办寿筵，我定会教你……每日半个时辰如何？”

姜俊英犹豫一会，道：“行是行，可你教我总得有个纸笔，我可没钱买！”

慧乔插道：“这个好说，只要你想学，我可以……我去跟小姐说说，拿些纸笔、书本之类，却是没有问题！”

姜俊英喜道：“那可说好了，你不许耍赖~！”

翠翘道：“这是当然！韩大哥可以作证。”

韩庚瞧这三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笑着摇摇头，提醒徒弟注意看着炉火。

翠翘却在打自个儿的小算盘：我又没说一定是来天香居教你，日后若是不能出门，便让你来我们宋府，便是了。